当世界卫生组织在2020年3月11日宣布COVID-19构成全球大流行时,我们似乎为这场席卷全球的灾难找到了一个清晰的“开始”,若我们拨开历史的迷雾,便会发现一个更为复杂且令人不安的真相:疫情,并非始于那一纸声明,甚至不始于2019年末武汉发现的不明原因肺炎,它的开端,更像是一条汇入人类命运长河的暗流,其源头隐匿在更幽深的时间角落里,挑战着我们关于“起点”的线性认知。

若以病毒的诞生论,疫情的“开始”或许要追溯到遥远的过去,冠状病毒家族早已存在于自然界,特别是在蝙蝠等野生动物体内,与宿主达成了长期的进化平衡,科学家推测,导致COVID-19的SARS-CoV-2病毒,其祖先可能已在蝙蝠种群中默默循环了数十年甚至更久,那一刻,当人类活动——或许是野生动物贸易,或许是生态环境的侵扰——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,病毒才获得了跨越物种屏障的“钥匙”,从这个意义上说,疫情的“开始”,是人类发展与自然规律碰撞的一个必然结果,是生态警报长鸣后终于被听见的那一声尖锐爆响。
若以社会的感知论,疫情的“开始”则是一个模糊而渐进的过程,在2019年12月底武汉首批病例出现之前,是否有更早的、未被识别或未被报告的零星病例?越来越多的回溯性研究提供了这种可能,疫情的社会性“开始”,并非一个开关瞬间切换,而是由无数个“可能”、“疑似”和“不确定”逐渐累积,直到量变引发质变,冲破了公共卫生系统的日常监测阈值,它始于第一例未被追踪的社区传播,始于第一次国际旅行中无症状的病毒携带,始于全球信息网络中那些被忽略的早期信号,这个“开始”是滴答作响的时钟,而我们只在整点报时才惊觉时光流逝。
更深层次地追问,疫情的“开始”或许根植于我们自身,它是全球化的“副产品”,密集的人口、频繁的流动、城市化的进程,为病毒提供了前所未有的高速传播网络,它也是公共卫生系统长期脆弱性的显现,是某些地区预防机制“狼来了”故事反复上演后的麻痹,是全球协作中存在已久的裂痕与短板,当我们追问“疫情从何时开始”,我们是否也在问:人类的疏忽从何时开始积累?对预警的漠视从何时成为常态?对全球公共健康体系的投入不足从何时被默许?疫情的真正“开始”,或许就埋藏在这些被我们习以为常的系统性风险之中。
纠结于一个精确到某年某月某日的“开始”时刻,或许会让我们迷失在表象之中,疫情的序幕,早已在病毒进化、人类行为与全球体系的复杂互动中悄然拉开,认识到这一点,并非为了追究单一的责任,而是为了获得一种更为深刻的历史洞察,它告诉我们,防范下一场大流行,不能只盯着“零号病人”出现的那一瞬间,而必须着眼于更宏观、更长期的维度:保护生态平衡、加强全球公共卫生的基层网络、建立真正有效的早期预警和快速响应机制、培养公众的科学素养与理性精神。
疫情从何时开始?这个问题没有唯一的答案,但它引导我们进行的反思,远比一个简单日期更为重要,历史的教训往往不在终点,而在那些被忽略的起点,当我们学会在风起于青萍之末时便侧耳倾听,或许才能真正避免重蹈覆辙,在未来的挑战中变得更坚韧、更智慧。
